人世间,那些泛着灯火的记忆,在时间的藤蔓中生长出爱与温暖的力量,将成长的岁月拉得很长。
当乡村被夜色笼罩,白天喧嚣的气息戛然而止。这时,父亲小心翼翼地端出他视若珍宝的煤油灯,娴熟地摸出火柴,划出一道火光,火苗便穿透黑暗亮了起来,晃动着,跳跃着,像花骨朵在微弱的光明里做着一场即将盛开的梦。
这是一盏由父亲制作的煤油灯。它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点燃了我质朴的梦想。
那时候,夜晚漫长。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,我寻到了读书的乐趣。书页里那些精美绝伦的图案,那些触动心灵的故事,像极了少年纯真时光里的灯塔,指引着我前进。
冬天如期而至,雪花簌簌覆满青瓦,火桶里的木炭余温尚存。奶奶挪着碎步,在灶前忙碌,滚烫的糯米圆子在油锅里翻腾,香气在屋内氤氲。
父亲说一定要有梦想,我觉得我是有梦想的。那些年,我并不知晓家里供我们兄妹几个同时读书的拮据,也不曾想过70多岁的奶奶有一天会离我们远去。在时间的浅岸边,我与奶奶在这个落后的乡村生活了很多年,我相信通过努力读书,就能带着奶奶过上理想的幸福生活。
“读书终究是为了有个工作,你能保证不后悔?”父亲将门重重关上,煤油灯在震颤中摔在地上,溅起一地刺鼻的煤油味。黑暗中,我告诉自己不要哭,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理想。
奶奶佝偻着身子,拉着父亲的手说:“孩子,女娃也得好好培养,长大不比男娃差。太小了,不着急接班的……”
父亲叹了口气,拾起变形的铜灯头,从铁皮柜深处取出备用灯芯,将浸透煤油的棉芯穿过黝黑的灯嘴。他沉默着,推开门去井边打水。暮色四合,庭院寥落,我看见混合了落寞和无奈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。我读懂了,那是遗憾。门掩着,风从门楣上带着哨声挤进来,冷清寂寥。
我收回眼神,用剪刀拨了拨煤油灯灯芯,闪烁的灯光在夜色中孤傲倔强地亮起来,像极了我坚定要上学的目光。
在我优异的考试成绩面前,父亲或许重拾信心——女娃不比男娃差。“我的探亲假快结束了,学习用品我都帮你准备好了,你要好好学习!”我用力点了点头。父亲离开后,闪烁的煤油灯下,我趴在桌子旁,奋笔疾书《我的父亲》:“父亲是一名矿工,没有时间陪伴我,但是他能从地底采掘光明,把太阳捧给世界!我希望,长大以后能成为像父亲那样对社会有贡献的人。”
与煤油灯相伴的日子在时间的洪流中转瞬即逝,似乎一夜之间,村子里新修的马路边架起一根根电线杆,将电灯送到家家户户。只需轻轻一拉电灯线,整间屋子便亮堂起来。
我在电灯下更认真地读书。父亲仍是在农忙时节回乡探亲。白天他将裤腿高高挽起,赤着脚站在水田里,稻子成熟后,那一簇簇稻谷和着汗水尽入箩筐。夕阳西沉时,他拎着铁皮桶给菜畦补水。菜园子里的萝卜缨、地边的雪里蕻都喝饱了水,叽叽喳喳的鸡鸭鹅腆着肚子滑稽地走在田垄间……
无数个这样的黄昏,父亲用佝偻的脊背为我托举黎明。我在明亮的灯光下翻开书本,从字里行间读到父亲从稻田间蒸腾的汗水、被胶鞋磨破的脚踝。我暗暗鼓励自己:循着光,一定能实现梦想。
时间如白驹过隙,我循着灯光踏实前行,考上理想中的大学,毕业后进入煤矿工作,在淮北小城安了家,成了名副其实的“煤二代”。
7月又至,繁花盛开。夏日的矿山像一匹骏马,在火热的新时代里疾驰,开启了信息化、智能化、多元化、现代化的高质量发展序章。在一排排苍劲的绿树环绕中,宽阔的大道径直通向办公大楼,路边有盛开的花朵。近处,办公楼整洁明亮,机关大楼灯火通明,各种挂图尽显精细化操作流程;生产楼内调度画面清晰可见,掘锚护一体机已悄然代替人工作业;行政楼里食堂飘香,菜色多种多样,浴池热气腾腾……远处,高高耸立的井架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,滚滚乌金被装上火车驶向远方,奔向远方广阔的港口码头。我突然意识到:千万盏灯火都燃烧着矿工从地心深处挖出的煤。这些灯火像看不见的纽带,把地下的矿工和地上的人紧紧连在一起。
傍晚,太阳西下,藏在矸石山后面,一片连着一片的灯火渐次被点亮,广阔的矿山大地渐渐变得安静……
我终于明白:那些有温度的灯火记忆,不只来自煤油灯或电灯,更来自矿工头顶的矿灯。这群来自天南海北的可爱的人,默默耕耘在百米井下,把地底的光明变成地面的灯火。他们用青春热血换来乌金,在矿山唱响奋斗之歌,点亮千万盏灯。
如今的淮北矿业集团已完成蜕变:井下作业智能化,建强煤化工产业链,黑色矿山变绿色家园。
一代代矿工的坚守,换来了今天的繁荣。此刻,在淮北的灯火中,我记录矿山的变迁,将深情注入这片土地。
合上书望向窗外,人间灯火通明,人们相聚重逢。我忽然懂得——无论在何时何地,正是有人在挖掘光明,世界才变得如此温暖可亲。
作者杨金红 版面编辑:袁理 王姿晴
编辑:张莹
来源:中国煤炭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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