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杨的电话打进来时,窗外的树叶正扑簌簌落尽最后一层金。寒风卷着枯枝擦过阳台,他的声音带着北方特有的干冷:“海拉苏的天鹅又出现了。”我握着手机的手一紧,脑海中,去年此时的画面突然清晰:我们蹲在田埂上数天鹅,哈出的白气在镜头前凝成雾。镜头外的风“呼呼”吹着,谁都不肯先挪步。
在海拉苏,天鹅一般在春季飞来、冬季飞走。秋末冬初是观赏天鹅的好时节,其他时候,不容易见到天鹅。说走就走,我们奔赴海拉苏。汽车驶过西拉沐沦特大桥时,我特意摇下车窗。河水尚未封冻,撞着桥墩发出轻响;河面泛着清冽的蓝,倒映两岸新栽的防护林。同行的小于翻着去年拍的视频:“看这只,总爱单脚站浅滩,今年该当妈妈了吧?”苏和在前座笑道:“看它脚底下那片水,在河底专门留了活水口,冻不着。”
终于到了。远远望去,这片沙坡仍裹着苍茫,但比以前多了几丛花棒。苏和指着远处:“这些花棒是去年春天种的。志愿者踩着沙坑一棵棵栽下,现在它们的根扎稳了,能固沙,天鹅歇脚的地儿也软和了。”我们脚步不停,说话间,田野骤然开阔。晨霜把草叶染成银白,残留的稻茬泛着灰黄,几团白影在霜雾里隐约浮现。我攥着望远镜,手有些发颤——是天鹅!稻茬地成了天然舞台,数十只天鹅或单脚站立,脖颈弯成优雅的弧;或低头啄食,用喙挑起草屑。湿地浅滩上,七八只天鹅正扑棱着翅膀捕鱼,溅起的水花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冰晶。一只天鹅叼着条鱼,却不急着吞,偏要引着身后毛色尚暗的亚成鸟来啄。
“去年这时候,这片水洼早冻实了。”苏和跺了跺脚下的冻土,“现在,旗里专门铺设了引水管,夜里还有人值守以防冻裂。你看那片没冻上的水,是特意为天鹅留的。”
午后的阳光洒满大地,我们沿着新铺的木栈道行走。途中遇见三个孩子,正踮着脚把玉米粒撒进浅滩。他们的小手被冻得通红,手上的动作却很仔细:“给天鹅留的!”穿蒙古袍的小女孩仰起脸,睫毛上沾着霜花,“老师说天鹅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是我们的好朋友。”话音刚落,几只天鹅扑棱棱飞起,翅尖掠过孩子们头顶,留下一串清亮的鸣叫。孩子们笑作一团,追着天鹅跑远。
看过天鹅,我们去镇里吃饭。老奶奶的蒙古包前晾着晒干的牧草,铁锅里煮着奶茶,热气裹着奶香撞出来。见我们来,她转身从木盆里捧出把炒米:“掺了点盐,天鹅爱吃,补体力。”她裹着枣红色羊毛袍,手背皴裂,指着远处水湾:“我打小在这儿长大。以前天鹅只在春秋路过海拉苏,待不了几天,现在直到初冬都不走。”她舀了碗奶茶递过来,瓷碗热得烫手,“前些天下小雪,我特意囤了玉米,怕天鹅饿。结果它们飞过来,跟我家的羊抢食呢。”我们都笑了,想象着羊儿在棚里“咩咩”叫唤,与天鹅同框的温馨画面。
离开时,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色。老杨用手机播放他刚拍的视频:天鹅群掠过新建的观鸟台,下方是“生态海拉苏”的木牌;地上,冰面与未冻的水洼交织,如缀满碎花的蓝绸。视频结尾,一只天鹅忽然看向镜头,脖颈弯成问号,又轻轻点了点水。此时,我忽然有所感悟:我们与天鹅的重逢,原是一场双向奔赴。去年我们为观赏天鹅而来,今年天鹅因我们的守护再来。那些在沙漠里种花棒的人、蹲在河边守引水管的人、每天放学绕路撒玉米的孩子,还有蹲在檐下给天鹅留炒米的老人,都在用心书写着重逢的动人篇章。
作者:刘井林版面编辑:袁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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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中国煤炭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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