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路上,总有人带着本事助你站稳脚跟,怀着热忱伴你闯荡,最终成为你可以信任的兄弟。我与曹明轩的故事,始于露天煤矿那片尘土飞扬的场地——车轮滚滚碾出的道道辙印,见证了我们从师徒到兄弟的深厚情谊。
技校毕业后,我刚到锡林河公司运输部,就见一个汉子从TR100重卡车驾驶室跳下来。他的工装裤上沾满油渍,胳膊黝黑发亮,手里还攥着一个写满字的本子。“新来的?”他嗓门洪亮,“我叫曹明轩,往后你跟我学!”说着,他扔过来一顶印有“安全生产”的安全帽。“戴好,这儿石头比你脑袋硬。”他又补充一句。后来我才知道,曹师傅已经在矿上干了二十多年,推土机、装载机、重卡换着开,脚下的路早被他踩出了独特的印记。
曹师傅的车是矿上的“标杆”,驾驶室里干净得不像是在矿场上跑的,总放着一本被翻烂的《重型卡车维修手册》。第一个月,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看他操作。他转动方向盘时胳膊转得飞快,换挡却稳当得很,仪表盘上针尖大小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“瞧见没?TR100重卡车变速箱得‘柔进快退’,跟走矿道一个道理,该慢得慢,该快得快。”他教东西实在,哪个角度卸料能省半分钟,雨天胎压调多少,厂家培训提到的“发动机水温临界点”,他都认真记在本子上。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,发现他正对着电脑研究卡车原理,屏幕光映着他眼角的皱纹,像矿场里车轮碾出的辙,一道一道都是岁月打磨的痕迹。
去年七月下大雨,运输道被泡得稀烂,车辙里泥水横流。辅助部门装载机忙不过来,他二话不说换了工装就上阵。大家似乎都忘了他曾是西露天矿机运班班长,开装载机比开重卡还拿手。泥浆溅了满身,工装裤上的泥点密密麻麻,像矿场的碎石子,他笑着说:“早把这本事捡起来了,就怕哪天用得上。”
跟着他,我才明白“安全生产”不仅是贴在墙上的标语。每次出车前,他都绕车转三圈,轮胎缝里的小石子都得抠出来,他说“这不起眼的玩意儿,可能就是绊脚石”;收工必查机油尺,他说“这比咱的脉搏还金贵”。有一次我熬夜看球,第二天开车打盹儿,眼看要撞上前面的推土机,车载对讲机里传出他的怒吼:“踩刹车!”我瞬间惊醒,猛踩刹车,避免了事故的发生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从调度室监控里发现我的行驶路线偏离正常轨迹,立刻开车追了上来。那天他没骂我,而是把我拉到空场,指着那辆刚评上“月度无违章”的重卡说:“我开了二十年车,‘零违章’不是靠运气,而是把每个细节都刻进骨子里。你是我的徒弟,我得对你负责。”他掏出一张照片,上面是个戴眼镜的半大孩子:“我儿子明年高考。等他上了大学,我就申请去后勤,不跟这铁家伙玩命了。”风卷着矿渣吹过他鬓角的白发,那缕缕银丝,仿佛被岁月和车轮共同打磨得发亮的钢丝。我才发现,这个总说“不怕”的汉子,心里装着多么沉重的牵挂。
矿上的人都说曹明轩是“倔驴”,可这倔劲儿总用在护徒弟上。有一次,调度室算错了我的里程,说我超时十分钟,他攥着考勤表就去找领导,嗓门震得办公楼嗡嗡响:“我徒弟的车我盯着呢!路上堵了二十分钟,你们瞎算啥!”说完,他塞给我一个苹果,还带着他手心的热乎气:“别怕,凭本事吃饭,咱不背这黑锅。”
去年冬天,我考取了高级驾驶员职业资格证,他拉着我去镇上的饭馆,点了一大锅炖羊肉。酒过三巡,他红着眼圈掏出一个红本本,是“年度运输状元”奖状。两万多公里的驾驶里程,全公司第一。他反复摩挲着“曹明轩”三个字:“你看,咱开重卡的,不用耍嘴皮子,方向盘握得稳,路就走得直,车辙印在哪儿,脚印就跟到哪儿。”那天我们之间没有“师傅”“徒弟”,他喊我“老弟”,我叫他“明轩哥”,两个大男人在雪地里笑得眼泪直流,哈气混着羊肉香,在寒风里凝成白雾,久久不散。
现在我也带徒弟了,总把明轩哥的笔记本带在身上。本子上不仅记着参数技巧,还有他写的“车辙会被新轮掩盖,但走过的路骗不了人”。每次TR100重卡车的引擎在矿场响起来,我就会想起他的话:“车是铁的,人是活的,你对它上心,它就对你实在。”远处,他的车开过来,我按三下喇叭——这是我们的暗号,意为“我在,放心”。两辆车交汇时,车辙短暂叠在一起,又各自往前延伸,那是我们走过的路。
这片黑土地记得太多故事:烈日下他帮同事拽车,车轮碾出的痕迹比路标还清晰;暴雨里他站在车斗里疏通水沟,雨水混着汗水在脸上冲出沟壑;宿舍里给新工讲规矩时,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点节奏,像矿灯在黑暗里闪烁。他教我的不只是握稳方向盘,更是怎么把脚印踩实了做人。就像那些深辙,印在矿场,也刻在心里,清清楚楚,踏踏实实。
作者马文汉 版面编辑:刘玲玲
编辑:张莹
来源:中国煤炭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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