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全小小说丨守望

推开门的那一刻，张奶奶发现天空扬起了雪花，漫无边际，洋洋洒洒。那雪，白得耀眼，舞得恣意。她想了想，还是往怀里揣了两个热包子，出了门。包子是猪肉粉条馅的，石头最爱吃。

路上少有行人和车辆。雪下得张狂，路面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，算不上湿滑。张奶奶走起来脚步生风，一点儿也不胆怯。家属区距离矿区三四里。这条路，张奶奶丈量了无数遍，即便闭上眼睛，也不会走错，连哪里有坑洼，她都一清二楚。

如果要算她走过的趟数，应该从她男人上班那天算起。每次男人下井，她都去井口等他升井。白天上班，她白天等；夜里下矿，她夜里等，风雨无阻。即便怀着儿子的时候，她也没有耽搁。等候的时间里，她的心一直“扑通扑通”跳个不停，生怕发生不祥的事情。等到男人白牙黑脸地出现，她的心才趋于平静，担忧变成了喜和乐。起初，男人不让她去井口等，怕她太辛苦。她说：“看到你从井下安全上来，我心里才踏实。”男人嘿嘿笑着，心里充满了甜。怕啥来啥——那天男人下井，不幸遇上瓦斯爆炸，再也没出来。

孙子石头大学毕业后，说服家人，来到煤矿上班。当时，激烈反对他当矿工的是张奶奶。石头知道奶奶的心病，劝慰她：“现在井下装着智能瓦斯监测探头，全是机械化采煤，安全制度完善，跟爷爷那会儿早不一样啦！再说，我学的是采矿专业，不去煤矿，还能去哪儿？”张奶奶肚子里没墨水，说不过石头。看他这么坚持，她只好念叨着“一辈人不管两辈人的事儿”，由着他去了。

石头懂理论、有知识，学的是对口专业，矿上安排他当安全员，不用天天下井。石头说，管安全就得到井下一线，就得到工作现场盯守。因此，他天天随着矿工们下井。张奶奶在家待不住，即便人在家里，心也飞到矿上，干脆天天到井口等候。

张奶奶走在雪地上，脚下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，她的心情随着这“咯吱”声，少了许多忐忑，跟过去完全不一样。这几年，矿上没有发生安全事故，就连皮外伤也少有。

张奶奶到了井口，刚好赶上矿工们下班的时间。她瞪大眼睛，盯着出来的每一个人。尽管这些矿工穿着打扮一样，都戴着安全帽、穿着工作服，张奶奶还是能准确地认出每一个人：全全、富贵、胜利、平安、有福……他们也都认识张奶奶，一边说笑，一边亲切地挥手跟她打招呼。这些矿工在井下再累，只要出了井口，黑红的脸便开始春风荡漾。

奇怪，直到最后一个矿工出来，张奶奶都没见到石头的影子。她心里一沉，脚步一歪，差点跌倒在地。很快，她缓过劲儿来：要是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，矿上早就乱作一团，不会如此风平浪静。她本想找个人问问，又放弃了这个念头，掏出手机，拨打石头的电话。电话被接了起来，传出石头的声音：“奶奶，抱歉，我忘记跟您说了，我今天出差……我想找个人替您！您上了年纪，以后不用往矿上跑了。”

张奶奶松了口气：“石头，你是不是喝多了，说话颠三倒四的，我咋就听不明白呢？”

“奶奶，我一周后回来，到时候您再去井口看看。”石头说。

过了几天，石头回来了，张奶奶又去了井口。她蓦然发现，井口对面的高台上耸立着一座雕塑，通体白色，很是高大。风雪中，那身影朝着井口，眼里盛着期待……

雕塑旁围着不少人，大家议论纷纷。

“啥意思啊？”

“求财应该塑关公，怎么弄了位‘娘子’？”

“听说，这是为了矿上的安全着想。”

“难道是观音菩萨？”

“你不会是眼瘸了吧，没见下边写着‘守望’？”

听到最后这句话，张奶奶心里荡漾了一下，露出舒心的笑。笑着笑着，眼角淌出了泪。

作者：侯发山 版面编辑：袁理

来源：中国煤炭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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