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矿上,大家对妻子的称呼可谓名目繁多,各有千秋。最常见的,无非是老婆、对象、俺那口子、媳妇、孩子他娘。
过去在矿上,谁的家属来了,升井后大家都会关切地告知:“你媳妇来了!”“来了,让俺那口子炒几个菜,等会儿过来哈(龙口话,意为“喝”)酒!”声音中透出一股吃了甜瓜般脆亮而甘甜的喜悦。
那时大多数矿工妻子在农村务农,夫妻长期两地分居。农忙过后的闲暇,妻子思念丈夫,便会来矿探亲。对于矿工来说,妻子的到来比过大年吃饺子都令人高兴。
一座有几千名职工的大煤矿,职工大多住在矿上的宿舍。职工宿舍房源紧张,住得满满当当,很少有空房。如果谁的妻子大老远来矿探亲,同宿舍的工友都会心照不宣,自觉卷起铺盖去隔壁宿舍,或者到区队材料库等地方凑合住上几宿,好让他跟妻子有个临时团圆的地方。
记得小时候,父亲从矿上回家探亲,有事需要和母亲商议时,总会问:“孩子他娘,你看这事怎么办?”
长大后,我也来到煤矿工作。当时我在技术科实习。一天,科里老工程师王工的妻子来单位找他。王工是上海知青,也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高材生,学的是采矿专业,毕业后被分配到煤矿。
王工当着我的面,文绉绉地扶一扶他那一千多度、如放大镜般的近视眼镜,说:“阿拉(上海话,意为“我”)介绍一下,这是小李,我的爱人。”
打小听惯了父亲称呼母亲为“孩子他娘”,听到“爱人”俩字时,我心里好似浸了柠檬汁,酸溜溜的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我的工友小吴是当地人,家在农村,距离我们上班的煤矿有三十多里地。刚结婚时,下班后无论刮风下雨,他都要骑着二八大杠回家。那时候,井下掘进巷道采用炮采,挖矸石、装矿车全靠我们挥大锨完成。一个班下来,每人要装三十多车矸石,人都快累虚脱了,升井洗完澡只想回宿舍躺着。可小吴仍然风雨无阻地回家,于是工友们开玩笑叫他“媳妇迷”。
我私下问他:“干活累成那个熊样,好几十里路,你还有力气骑车,不累吗?”
他说:“兄弟,等你结婚成家,有了媳子(龙口话,意为“妻子”)就知道了!咱们干煤矿的,安全第一。我下班后不回家,你嫂子就挂念着,半宿都亮灯等我。俺媳子心眼好,知道疼人,就是心眼小得像针鼻。我累点儿就累点儿吧,起码回去报个平安,不让她担心。”
有一年五一国际劳动节,矿工会联合家属协管会邀请矿嫂下井体验丈夫的工作日常。当来到我们掘进迎头时,在狭窄的空间里,她们见到的是个个头顶矿灯,除白牙外几乎浑身黢黑的我们。
昏暗的巷道中,风机正不知疲倦地“嗡嗡”吟唱。
绰号“卷毛”的工友,手握着铁锹正在装矸石。眼尖的他发现人群中有他妻子,便高兴地大声喊:“俺婆娘来了!大花,我在这里!”他双手举着铁锨示意。大花朝他小跑奔来,水靴在巷道中发出“吧唧吧唧”的响声。
到了卷毛跟前,她左右端详,终于确信这个黑乎乎的汉子就是自己的丈夫。她哽咽着说:“孩子他爸,我再也不生你气了,你这活儿太辛苦了!”
她的话带来了连锁反应,矿嫂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眶,巷道中飘荡着矿嫂们的抽泣声。
家属协管员趁热打铁道:“姐妹们,看看咱们的亲人在井下工作多辛苦。大家一定要当好贤内助,多叮嘱安全,让他们下班回家休息好、吃好饭。只有这样,他们才能安心工作,才能保障安全!”
那天,矿工和矿嫂都被深深地触动了,巷道里流淌着浓浓的温情。
新生代矿工对妻子的称呼则是五花八门,让人摸不着头脑。叫宝贝、乖乖已是常见;更浪漫的叫亲爱的、老婆大人;更有以动物、食物作为称呼的,如小猫、花卷等。这些稀奇古怪的称呼彰显出年青一代矿工的鲜明个性。
去年国庆节,我去参加工友小雷的婚礼。小雷是个“矿三代”。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刚入矿时曾和小雷的爷爷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。后来,我又和小雷的父亲老雷分到过一个区队。前几年,小雷大学毕业,也来到矿山成为一名矿工。我与他家三代人都一起工作过,这真是难得的缘分。
小雷的婚宴热烈而温馨,到了互动环节,司仪问新郎小雷怎么称呼貌美如花的新娘。幽默风趣的小雷对着话筒半点也不怯场,来了句“大猪蹄子”。顿时台下哄堂大笑,新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。
司仪又问他为啥叫“大猪蹄子”,而不叫“大牛蹄子”“大羊蹄子”。小雷解释:“第一次去她家时,她亲自下厨炖的猪蹄特别好吃。亲爱的老婆,你要给我做一辈子大猪蹄子吃。”台下响起一阵掌声,一对新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作者:李启胜 版面编辑:袁理
来源:中国煤炭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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