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疆的春日宛如一位羞怯的佳人,总是比别处来得迟缓些。不经意间,道路两旁的榆树枝头悄然冒出嫩绿的榆钱。仿佛一夜之间,无数小巧玲珑的绿伞纷纷撑开,在春风中轻轻摇曳。它们与远处连绵起伏、终年积雪的雪山相互映衬,共同勾勒出一幅别具一格的春日景致。
每次望见郁郁葱葱的榆树,往昔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。小时候,榆树可是稀罕物,整个家属院里寥寥无几。春日里,我和小伙伴们早早便心心念念着那几棵榆树。大家围聚在树下,仰着脑袋,眼巴巴地盯着满树鲜嫩的榆钱,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。有些身手敏捷的小伙伴,像灵活的小猴子,三两下就攀爬上树干,稳稳坐在粗壮的树枝上,小心翼翼地采摘着树枝上的榆钱,随后笑着抛给树下早已迫不及待、伸长手臂的我们。一时间,嬉笑、争抢声响成一片,空气中交织着新疆独有的干燥气息与榆钱淡雅清新的芬芳。
在新疆,直接品尝榆钱,别有一番风味:这里日照时间长,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,让榆钱积攒了更多的甜蜜。因榆钱数量稀少,每得一小把,我们都视若珍宝。轻轻放入口中,清甜的滋味瞬间在味蕾间散开。每一口,都好似将整个新疆的春日放进了嘴里。
有时,我会把采摘来的榆钱带回家交给母亲。母亲总能将这质朴的食材化作融合新疆特色的美味佳肴。就拿榆钱炒面来说,她先在面粉里加入孜然、胡椒等香料,轻轻搅拌,让每一片榆钱都均匀裹满浓郁热烈的香气。接着,热锅冷油,将裹好香料的榆钱与面粉一同倒入锅中。刹那间,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欢快响起,熟悉诱人的香味迅速弥漫开来,充盈了整个屋子。母亲熟练地翻炒着,不多时,一盘色泽金黄、香气扑鼻的榆钱炒面便被端上了桌。再配上新疆的馕和酸奶,口感丰富极了,既有榆钱的清新爽口,又有香料的浓郁醇厚,还有馕的质朴麦香和酸奶的酸甜解腻,各种味道在口中交融。
母亲还会精心留存为数不多的榆钱,闲暇时做成榆钱粥。在炊烟袅袅的厨房里,她将米粒与榆钱一同放入锅中,耐心地搅拌。随着炉火的跳跃,锅里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,欢声笑语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。那温馨的画面,至今仍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。任凭时光流转,这份温暖始终如初。
母亲常说,榆钱是大自然给予的吉祥物。在过去的艰难岁月里,榆钱总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,帮着大家熬过苦日子,所以它象征着希望与庇佑。榆钱与“余钱”谐音,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随着生活越来越好,榆钱不再是维系生计的食物,反倒成了一份承载往昔记忆的珍贵情怀。如今,市场上各类食材琳琅满目,应有尽有。曾经稀罕的榆树,在城市中随处可见,静静伫立在街边巷尾,默默见证着岁月变迁。只是,今时不同往日,我再也不能像童年时那般,毫无顾忌地爬上树去采摘榆钱了。偶尔,想要再尝尝那熟悉的榆钱炒面,竟也成了一件不太容易的事。
好在闲暇时,还有郊外这片天地可供重拾美好时光。我把采摘回来的榆钱仔细洗净,放进冰箱冷冻室,只为在突然想念的时刻,能拿出榆钱,做成心心念念的榆钱炒面。当熟悉的香味在厨房弥漫开来,我知道,那是童年的味道、家的味道,更是我对这片土地不能割舍的眷恋。
每次看到榆树,欢乐的童年时光、家人围坐的温馨场景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。那些被榆钱串联起来的岁月,早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。
作者:蔡罗刚 版面编辑:袁理
来源:中国煤炭报 封面图由AI生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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