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 | 我在德国参加补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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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小到大，我都是很多家长眼里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念书学习从来不用家长操心。但如果说我是学霸，那真是抬举我了，家里三个孩子里最笨的就是我。

上小学那年正赶上十年动乱，经常搞运动不学习，别人不学我学，成绩当然就会好一些，从小学、中学到大学，我从没参加过补考，成绩一直不错。上高中时，十年动乱终于结束，恢复了高考，海淀区和北京市每年都会组织数学、物理和化学竞赛，我从没有得过奖，哪怕是一次三等奖也没有拿到过。

参加海淀区数学竞赛辅导课时，老师在上面讲授解题技巧，别人都听明白了，我却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。参加数学竞赛时，别人拿到试卷就刷刷地做起来，我却完全看不懂题，不知该如何下手。那时我就意识到：自己的大脑并不聪明，从此放弃参加各种竞赛。

好在最后顺利地考上大学，又考上研究生和博士生，最后又幸运地拿到德国的奖学金，到斯图加特大学留学，而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一次补考，就发生在德国，这事还真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。

由于本科不是在德国毕业，要想直读德国的博士研究生，首先必须找到愿意接受你的博士导师，其次必须参加两门主修课的考试，考试成绩必须达到“优”以上，才能获得攻读博士学位的资格。

我是以中德两国“联合培养”的名义进入德国大学的，这是一个被称为“Sandwich Program”的奇葩项目，在中国上课，去德国做博士论文，回中国答辩。但德国统一后资金没有了，项目也被终止，多数联合培养的中国留学生都转去美国继续读博士，我则说服自己的导师在德国拿博士学位，但前提条件是：我必须通过两门主修课的考试，而且成绩至少为优！

导师给我指定了“现代力学”和“最优控制理论”两门课，最优控制理论是我的强项。我的研究课题是工业机器人的自适应控制，力学是为机器人建立数学模型的基础，可现代力学课却是我的弱项，用德语授课也让我感觉很不适应，与本科生一起上课，课后连与人讨论交流的机会都没有，越学心里越没底，果不其然，期末考试没有取得“优”的成绩。

为此我不得不参加补考，而且只有一次补考的机会。如果考不过，我将面临十分尴尬的境地：我的博士论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，却在答辩前失去了博士生的资格！当时我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，经常夜里做噩梦，梦见自己拿到考卷，却完全看不懂题，惊醒过来。

幸好，我最终还是通过了“现代力学”的补考，拿到了博士答辩的资格，费劲周折又拿到了博士学位，但直到今天遇到工作紧张、压力过大时，我还是会做噩梦，梦见自己拿着考卷发呆，直到惊醒才知道那只是一个梦。去年写书时我仍然会做类似的噩梦，都是那次补考留下的后遗症，看来人的精神还是很脆弱的。

现在的孩子比我们上学时要卷多了，我一直认为这完全没有必要。我念书时赶上十年动乱，没有认真读书，最后不是也考上大学了吗？有人说那时因为大家都没好好读书，矬子里面拔将军是你运气好。可我又去德国与那里的大学生PK，德国学生可没有经历过什么“文化大革命”，我也没有输给他们呀！

经常看到中国留学生在国外大学取得好成绩的报道，给人印象是中国人很聪明，学习不费力成绩还好，其实那都是勤奋努力的结果，我的智商就不高，不努力肯定一事无成。

但是不必那么卷也可以获得知识，取得成功，而内卷的结果恰恰扼杀了很多孩子最宝贵的创造力，在创新无价的时代，很多大学生已经自废武功，有学位却无创新能力，这岂不是很可悲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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